《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读书摘录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读书摘录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

P35 “欧维很明白为什么她的朋友都不理解她每天早晨醒来后愿意和他共度一天。他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他为她搭了个书架,然后她用一页一页写满感情的书把它填满。欧维理解那些他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混凝土和水泥,玻璃和钢,工具——可以计算出来的东西。他理解直角和清晰的产品说明,可以画到纸上的东西。他是个非黑即白的男人。

她是色彩,他的全部色彩。”

父亲对小欧维一样沉默少言,但他是统一的,“谁捡谁要”,面对汤姆对钱包的索取,他让小欧维自己决定。他还说,我们不是到处讲别人闲话的人。

P41 “欧维要是那种总是回头想一想自己是何时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人,他大概会归结,就是那天,他学会了明辨是非。他记得,从那天开始,他决定尽可能做个和父亲一样的人,这样他就很满足。”

当下社会中的许多人对于“不发声支援弱者,不举报讨伐作恶人”的行为是唾弃的,他们认为这只是灾难还没有降临在这些无动于衷的人身上。但我从欧维父亲的行为准则中看到另一种可能,不到处讲别人闲话,将评价的空间留给事实,我们不主张,但我们负责任。想到《看见》,想到《闻香识女人》中作为目击者但不举报他人的查理,以及阿尔帕西诺饰演的上校在片尾那段精彩的辩论,这或许这就是一些人(并非特指西方人)所认同的观点,真实自有千钧之力。无言的事实只有一个,而在叠加人的主观感受后会不经意间衍生成不同人所坚信的“真相”,处理的最好方法,或许恰恰是本最不应该的沉默。

欧维认同了父亲,在今后做事的时候想着“父亲会点点头”,就足够了。

P41 “父亲走的时候,他刚满十六岁。一节失控的车厢出了轨。除了一辆萨博、城郊几英里外一套破旧的房子和父亲那块变形的老腕表,欧维没有得到多少遗产。他从来没能正确解释那天对他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不再快乐,之后许多年,他都没能快乐起来。

葬礼之后,牧师要和他谈谈领养事宜,但欧维并不是从小在接受施舍的环境中长大的,牧师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欧维还同时对牧师明确表示,之后可以预见的日子里,牧师也不用给他留着周日礼拜的位置了。并不是因为欧维不相信上帝,他对牧师解释,而是在他眼里,上帝就是个该死的狗崽子。”

P42 “一刻钟后,总经理跑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走廊靠背椅上的十六岁怪男孩,手里还拿着死去的爸爸留下的工资带。总经理清楚地知道这个男孩是谁。在终于确信无法说服这个男孩留下那笔在他看来不属于父亲的钱后,总经理只好当即雇佣欧维代替父亲来把本月剩下的活儿做完,除此之外,无计可施。欧维觉得这条件听上去合情合理,于是跟学校请假,说接下来的两周不能来上课。他再也没有回去。

他在铁道上工作了五年。之后,一天早晨,他跳上了一列火车,与她初次相遇。这是父亲死后他第一次开怀大笑。从此以后,生活再也不一样了。

人们总说欧维眼里的世界非黑即白,而她是色彩,他的全部色彩。”

一个叫欧维地男人造了一幢房子

P81 “工地上的头儿喜欢这个勤劳的小伙子,一个星期五的午后,他带着欧维来到一堆剩余的木料跟前。那些受损的定制木料,即将扔进火堆。

‘要是有些你能用上的,而我碰巧没看见,我就当你已经把它们烧掉了。’工头说完就走开了。

修房子的流言在比他年长的同事之间不胫而走,好多人都过来询问。当他敲掉客厅里一堵墙的时候,一个精瘦且门牙歪斜的同事在数落了他二十分钟——说他有多愚蠢,为什么不想清楚再动手——之后。教会他如何估算承重墙受力情况。当给厨房铺地板的时候,一个壮实且少了一截小拇指的同事在叫了他三十几遍‘笨蛋’之后,教会他如何正确测量。

一天下午,他正要收工回家的时候,发现衣旁放着一个装满旧工具的工具箱。‘给狗崽’,一张纸条上写着。”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一辆树林里的卡车

P136 “但对索雅来说,欧维从来都不阴沉、不尖锐,也不刻薄。对她来说,这就是他们第一次共进晚餐时那些有点褶皱的粉红色玫瑰。他把他爸爸有些紧身的棕色西装套在了自己宽阔的肩膀上。他对正义、道德、勤劳以及一个对错分明的世界深信不疑。并不是因为这样的人会赢得奖牌或证书,或者会被别人拍拍肩膀说声好样的,而是这样处世的人不多了,索雅知道。所以她想守住这个人。

P137 “之后,每当有朋友问她为什么会爱上他的时候,她都会回答,大多数人逃离火场,但欧维这样的男人冲向火场。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一只本来就不成样子的猫

P160 “墓碑和猫都一言不发地待在他身边。欧维瞪着自己的鞋子看了好一会儿,嘟囔了一声,单膝跪到雪地上,又抹去一些雪,谨慎地把手搭在墓碑上。

‘我想你。’他喃喃地说,眼眶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光芒。他感到手臂触碰到了什么柔软地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是猫咪小心翼翼地把头埋在了他的掌心里。”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一辆一去不返的公交车

P184 “第十天,电台里说这是几十年来最糟糕的暴风雨天气,伴着窗外风雨交加的响动,索雅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细缝,看见欧维后,她把手伸向他,把手指钻进他的掌心。

然后她又睡了一整夜。醒来的时候,她请求护士告诉她发生的一切,但欧维坚持认为应该由他来说。他用沉着的嗓音对她讲述事情的起因经过,自始至终抚摸着她的双手,就像它们非常非常冰冷。他告诉她,司机如何一身酒气,大巴如何蹭上护栏,后面的车如何撞上来。橡胶燃烧的味道,震耳欲聋的撞击。

还有那个从不曾来临的孩子。

她哭了。一种久远的、难以慰藉的怮哭钻刺者、撕扯着他们的内心,久久不息。时间、悲怆和愤懑交织着,凝聚成一片更漫长的黑暗。此时此刻,欧维知道,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当时没坐在座位上守护着她和肚子中的孩子。他知道这种痛苦将在心里永存。

但如果让黑暗赢了这场战争,她也就不再是索雅了。一天早上,欧维也不知道是意外后的哪一天,她简单明确地表示像接受物理康复治疗。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欧维,就像他自己的脊椎如困兽般在尖叫,她把自己弱小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低声说:‘不管是生存还是死亡,欧维,我们都必须继续走下去。

于是,他们就这么做了。”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一场驾车练习

P220 “‘我不是请你做脑外科手术,只是请你开车。这是油门、刹车和离合器。这世上有史以来最著名的几个白痴都能搞明白这玩意儿是怎么工作的,你肯定也行。’

然后他说了七个字,让帕尔瓦娜当作他对她的最高评价铭记在心:

‘因为你不是白痴。’

帕尔瓦娜捋开脸上被泪水凝结在一起的一撮头发,双手再次笨拙地握住方向盘。欧维点点头,系上安全带,坐直身子。

‘现在踩下离合器,照我的话做。’

那天下午,帕尔瓦娜学会了开车。”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邻家男孩

P276 “如今欧维站在索雅墓前,含含糊糊地说着‘对不起’,

‘我一和人吵架,你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我知道。但现在情况是这样,你得在上面等我一阵儿了,我暂时没时间死。’

他从土里挖出那两支冻僵了的粉色玫瑰花来,种下新的,站起身,收掉塑料折叠椅,转身朝停车场走去,嘴里念念叨叨,听上去非常像在说‘这就是一场战争’。”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一杯威士忌

认错很难,特别是错了很久以后。

P284 “‘爱上一个人就像搬进一座房子,’索雅曾说,‘一开始你会爱上新的一切,陶醉于拥有它地每一个清晨,就好像害怕会有人突然冲进房门指出这是个错误,你根本不该住得这么好。但经年累月,房子的外墙开始陈旧,木板七翘八裂,你会因为它本该完美得不完美而渐渐不再那么爱它。然后你渐渐谙熟所有得破绽和瑕疵。天冷的时候,如何避免钥匙卡在锁孔里;哪块地板踩上去的时候容易弯曲;怎么打开一扇橱门又恰好可以不让它嘎吱作响。这些都是会赋予你归属感的小秘密。’欧维曾经一直怀疑他就是比喻里的那扇橱门。他时不时也会听见索雅念叨:‘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想,要是房子的地基本来就打歪了的话,还能有什么办法补救。’特别是生他气的时候,他很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死神

P303 “死亡时一桩奇怪的事情。人们终其一生都在假装它并不存在,尽管这是生命的最大动机之一。我们其中一些人有足够时间认识死亡,他们得以活得更努力、更执着、更壮烈。有些人却要等到它真正逼近时才意识到它的反义词有多美好。另一些人深受其困扰,在它宣布到来之前就早早地坐进等候室。我们害怕它,但我们更害怕它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对死亡最大的恐惧,在于它与我们擦肩而过,留下我们一个人。”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尾声

生命是一桩奇怪的事情。

P311 “看上去欧维只是睡得很沉的样子,帕尔瓦娜从没见过他如此安详。猫咪躺在他身边,脑袋小心翼翼地搁在他的掌心。看到帕尔瓦娜后,它慢慢站起身,爬上帕尔瓦娜的膝盖,就像直到现在才接受发生的一切。她和猫一起坐在床沿上,帕尔瓦娜轻抚着欧维头上稀疏的头发,直到救护车的医护人员温柔地通知她必须把尸体抬走。于是她俯下身子低声在他耳边说:‘问候索雅,谢谢她把你借给我。’然后她从床头柜上拿起手书‘致帕尔瓦娜’的信封走下楼梯。”

虽然欧维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该死的盛会,不要任何仪式,只把他往索雅身边一埋就好。“不要围观,不用飘带!”

葬礼来了三百多人。

新住进的年轻夫妇,男孩同样开着萨博。

哭爆。